胡枝子花将残

70%以上水分构成的普通人类。

[安多恩&流明]无梦之梦(六)


六.塞西莉亚

  

熟悉的恍惚感后,年轻的萨科塔神父再一次出现在了之前的下水道里。

迎面就是一只泡在水里直愣愣的瞅着他的大老鼠,它因为皮毛湿透看起来尖尖的脑袋上趴着四五个眼珠子,正滴溜溜乱转。来不及感觉恶心或是难受,手杖比思维更加敏捷,扎穿鼠头只需要一个呼吸的时间,伴随着血花四溅,足足到他的膝盖那么高的黑老鼠嘴里急促爆发出刺耳地吱吱声,皮鞭一样的尾巴甩动着泥浆和恶臭的积水,那些眨巴眨巴的眼球爆开了,黏糊糊的汁液溅上了安多恩的手。

  

萨科塔面上不为所动,在头顶光环撒下的暗淡光辉里他手腕用力,将这只畜生牢牢钉在了地上,直到它停止挣扎,颤动着失去气息。周遭安静下来了,只剩下潺潺的流水声,他这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喉咙里一阵反酸,缓了一会儿才没有将人偶为他准备的心意吐出来。

信使们趴在提灯上眼巴巴的嘶哑叫唤着,他甩了一下手上的体液,又不抱希望的处理了一下身上恶臭的泥浆,对这个完全不怎么样的开局打了负分。

  

在谨慎一些,步步为营,又杀死了几只黑毛老鼠和失去神智的半狼人后,安多恩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新的怪物群被这里之前留下的的血腥味吸引了过来。他在返回猎人梦境前遇到过的那些种类的怪物们零零碎碎分布在四周,只要觉察到一些属于活物的动静就吼叫着扑上来袭击他——原本那一大群把他追的到处跑的黑老鼠出现的排水渠洞里再一次亮起了一溜绿莹莹的眼睛。这次安多恩没有给它们追杀自己的机会,扭脸加快脚步,足足离开了三四条水渠外后才松了口气。

  

也不是全无收获的,他除了一些不知道用处的红色石质碎片,还在一条搁浅散架的小货船上发现了一个因为时间太久而朽坏的木箱子,里面是一些成套的衣服,看起来是当年的货物。虽然大部分都成了一碰就散架的破布头,但是居然还有一身压在最下面的衣服因为包裹在层层皮料里而幸免于难。

  

被安多恩解脱的船主(也可能是伙计)就躺在船的残骸下的积水里,脸上长满了黑色的长毛,正随着水波像是小触手一样摇来摇去,他看起来已经不需要这身衣服了。

于是安多恩想起人偶的嘱托,他咬住衣领拔出深深镶嵌在肋骨下的一根尖锐又粗糙的兽爪,为自己注射一支采血瓶治疗喷涌流血的伤口,又简单将这身幸免于难的纺织物团起来打成结,背在身后。

  

  一路除了隐藏极佳的怪物,越来越糟糕的地形也限制了他的路线,崎岖了好一会儿才走出几条水渠去,但是好在这场临时的磨难已经要结束了,他已经看到了前方通往上方出口的长长金属爬梯。

  这条地下运河同时承担着运载货物和排污泄洪的功能,水路四通八达贯穿这座城市,因此不会仅仅只有一个出口和入口。

那实在是一条很长的金属梯,上段只能看到一片黑暗中展开了一大片狭长泛红的晚霞,萨科塔仰头看了一会儿,那是天空所在的位置。梯子深入石台的根部被铸造成魔鬼的脚爪的模样,用质量很好的混合金属铸造成。安多恩认不出来,但是他确认了一下这架梯子的牢固性让人值得信赖后,便草草用衣摆擦干净了手,开始往上攀爬。

  

这个过程是漫长而辛苦的,一步一步,四周一片黑暗,寂静无声。萨科塔的光环所能笼罩的范围有限,他只能看清自己攀附着的金属梯子,还有后面坚实冰冷的墙壁。天空的距离一点一点缩短,四周只有他的粗重喘息声,手臂在发抖,额头也见了汗水…就像是在攀爬他听老神父所讲过的,神话中的巴别塔。

  

又是几分钟后,安多恩终于穿过披撒在他身上的深红色余晖,爬上了扶梯的顶端。

这座极长的梯子从排水渠延伸到了几乎位于半山腰的高度,它的最上方不远处就挨着一座宏伟的大桥——那确实是一座宏伟的雪白色大桥,横跨在两座山之间,上面尽是神异又精湛的无名雕塑群,那些披着遮头斗篷的无名存在低下头注视着地面,祂们的脚下尽是熄灭的白色蜡烛堆,烛泪流了满地,就如同在默默为了这座只有野兽和疯子的城市流泪。

  

而另一端就是安多恩这次需要前行的目的地,宏伟壮丽的大教堂区。

  

他不知道这个时间里是否有守夜人在那里,也不知道大桥上的门是否还开着,但是总得靠近看看才能知道结果,萨科塔青年目前还没有考虑过放弃。


于是他将挂在腰间的手杖取下来,抓稳了,转进爬上梯子后身处的狭窄小巷子里。

  

迎面不出意外的依旧是路边大堆被锁链所束缚着的棺材和几只蜷缩在树荫下的巨型乌鸦,但是所幸没有狗。安多恩躲避着纷乱尖利鸟喙的攻击和爪子翅膀的扑打,在短枪的掩护下挥舞化成金属长鞭的手杖将这些因为吃饱了太多死人肉而肥胖硕大到几乎飞不起来的黑色巨鸟抽打回地面,甩开一道一道血迹。他对处理这种发狂的畜生已经算得上有些经验,只是付出了一些轻伤作为代价,甚至不需要为自己使用储备的采血瓶治疗伤口——对他来说,那犹如药物上瘾一样的感觉并不是好的体验,当然是能少则少。


他放轻脚步躲过一个对着一座小楼发呆的巨大身影——那是一个庞大而痴肥的畸形人形,有着一把骇人的蛮力,全身都笼罩在破旧的灰白色衣服下面。安多恩曾经在下水道外面遇到过一次,这种怪物同样经过了那奇异的兽化病的影响,虽然没有化作野兽的样子,但是同样神智全无,一旦发狂难缠得很。但是好在这东西的智力不怎么样,只要动静没有太大就不会引起它的注意。

  

在相反的几十米外有一扇铜制大门,同样是独栋小楼,看起来是个富庶人家。安多恩发现门缝下还有透出昏黄色的光芒,这意味着里面还有活人。那座跨山大桥看起来距离近,但是附近的道路错综复杂,他想了想,决定去问问路。于是他面对着那头发呆的巨大怪物缓缓后退,直到在安全距离后,这才敲了敲那扇门:“您好,我想问…”

  

“这个时间还会游荡在外面的只有卑鄙的外乡人!”

一声隔着门的尖叫充斥着他的耳膜,震的全无防备的萨科塔微微眩晕,但是那声尖利的喊叫很快就变成了语无伦次的大笑:“你想骗我们开门是吗,天哪,真是何等的天真…哈哈哈,哈哈哈哈!!!!”

紧接其后的就是咚咚咚的踹门声,还有拳头沉重敲打在肉上的钝声。

安多恩揉了揉耳朵,离开了那里,没有再听下去。很显然,里面的人已经被感染了…即使没有被感染,他们也已经疯了,显然也不能帮助到自己一点点,再留在这里也只会浪费时间罢了。


亚楠城依照山势建立,房屋一层叠一层,往前也只有往自己来的方向延伸的道路,他把注意力放在了通往上一层的陡峭楼梯上,也许自己应该去那里碰碰运气。

这次他的想法显然是正确的,这片上层区域除了被一道被沉重的机关铁闸门圈住的小广场之外,只有一户人家,挂着亮着温柔红橙色光芒的人家。

  

安多恩想了想,那个叫做费斯特的异乡人说过,挂着提灯的,就是还有思维清楚的活人的意思。这样猎人们展开清洗时,就会躲开那些还有神智的人类。

于是他抱着也许会得到帮助的想法,轻轻敲了敲窗户框。

  

窸窸窣窣的动静,他听到脚丫踩在地上的声音,吃力挪动板凳的声音,裙摆摩擦的声音,随即是一道怯生生的,柔嫩又可爱的声音:“你…你是谁?”

“我是路过这里的人。”

玻璃对面传出来的是幼小女孩的声音,安多恩不想吓到人,他拿出了最为柔和的态度和语气:“我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想问一下路,你们家的大人呢?”

  

“我不认识你的声音,但是我认得出这个气味…血,还有金属,您是一位猎人吗?”

那个怯怯的声音变得雀跃了一些,似乎胆子也大了一点:“家里的人都不在,请问您能帮我找找我的妈妈吗?我爸爸出门狩猎就没回来了,我妈妈去找他,但是现在她也不见了…我一个人很孤单,也很害怕。”

安多恩略微停顿了一下,这时候再坚持问路并不符合他的道德观,而且对方只是一个幼童,问路恐怕也说不清楚。其实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转身离开,找到去大教堂区的路,弄明白所谓的苍白之血到底是什么,但是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后,用靴子轻轻踩踩脚下的地面。

“你的妈妈是什么模样?”他说。

  

  “您愿意帮我了吗,谢谢!!我的妈妈别着一个红宝石胸针,那胸针好大…也好漂亮,您一定能看到的,还有…她和您一样,有光环和翅膀,虽然形状不太一样,也没有这么复杂,但是我认得出来的。”

小女孩变得更加高兴了一点,她靠近了浑浊的劣质玻璃,看着外面浑身都是血迹和伤痕的萨科塔。她的头发浓密的像是水藻,小脸只有巴掌大,白生生的,像是污水里绽放的花:“如果您找到了我的妈妈,请把这个音乐盒交给她…它会播放一首爸爸最喜欢的歌。”

一只小小的八音盒通过被推开了一点点的窗户口送了出来。


灰紫色的瞳孔微微收紧,安多恩看到这个小女孩的头顶同样顶着光环。虽然因为玻璃的隔绝看的不真切,但是他知道自己不会看错…同样的,共感并没有出现,他感知不到这个看起来同样是萨科塔的小女孩的内心情感。不过他并没有犹豫,她说自己的母亲也是萨科塔,因此这一趟是一定要走的,亚楠城里清醒的活人不多了,如果有能够施加援手的,他不会犹豫。

他没有忽略这个小姑娘奇怪的嘱咐:“你的父亲怎么了吗?”


“爸爸最近生了很奇怪的病,经常忘记我们,不过妈妈说他只是太累了。”

小姑娘趴在玻璃上努力的对着安多恩微笑:“不过,如果爸爸忘了我们,我们就放歌给他听,他就会记起来了。妈妈出门太匆忙了,忘了带这个音乐盒了。”

安多恩没有拒绝,他将那只简陋的小小音乐盒拿起来,放进了腰间了口袋里。


“好心的猎人,祝您一路安全,爸爸说最近并不太平…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小女孩的声音从窗户后响起来,她在安多恩的劝说下退回了厚厚的窗帘后,藏住了自己的身影:“如果您见到了我的妈妈…我叫塞西莉亚,只要说出我的名字,她就会相信您的。”

“我会尽力。”

安多恩平静许诺,他为窗沿下那盏橙红色的风灯调整了一下火苗的大小,转身离开了。


那扇沉重的铁门是机关控制的,只需要扳动旁边的扳手就可以了,安多恩有些惊讶的发现穿过这扇门后居然是一个看起来颇为眼熟的小广场。他在见到那名青绿色羽毛的黎博利女猎人之前曾经路过…亚楠的地势高低迂回,桥梁和通道到处都是,他也有些辨不清楚方向,居然从下水道里绕了一个圈子又转了回来,但是好在是走地下能够避开陆地上那些发狂的野兽和人类,虽然老鼠和大蜘蛛到处都是,泥土里掺杂着活尸。气味也不太友好。


塞西莉亚说自己的妈妈往城区的中心墓地去了,那么选择只有一个…只需要穿过这个小广场,重新回到地下水道,然后从另一个出口爬上去,再穿过一座跨线桥就到了。

他从手上画的歪歪扭扭的羊皮纸上勉强认出来一条路,不能要求太多,小女孩已经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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